这时,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音:“盛景,你也来祭拜陆百户吗?”宣子雨回过神,转头看到云裳。云裳自然的走到赵洬的另一边,神情哀伤:“没想到啊,前几日我还帮陆百户买了簪子,让他去哄夫人,怎么会变成这样……”宣子雨看着赵洬轻声安慰她。...
“我还有些公务未处理,高达,带云小姐去。”
说完,便关上书房的门。
云裳虽吃了个闭门羹,却不生气,反而满脸娇羞。
赵洬长得帅,是锦衣卫指挥使,又不似古代男人三妻四妾,不让女子出门,简直就是小说男主的标配。
云裳从现代穿越到这里,见到赵洬的第一眼,便认定他是自己的真命天子!
……
宣子雨喝完药,正难受着,忽地想起之前那具尸体的异样。
想到这,宣子雨一刻也不耽误,便写了下来,前往书房。
到书房时,赵洬却不在。
宣子雨只好将东西放在书桌上。
转身离去时,却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一份折子。
折子掉在地上散开。
她看到了上面的内容,那是有关自己的。
而赵洬的批语凌厉:查到底!
宣子雨僵在了原地。
这时,她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,是赵洬。
宣子雨捡起折子,缓缓转身,看着他轻声问:“六年前,你在盛州遇见我时,不问我来处,不问我家世,为何现在就要问了呢?”
赵洬冰冷眼眸望着她,未曾言语。
宣子雨舌尖苦涩蔓延:“其实你想知道什么,只要你问我,我自会告知于你。”
赵洬声音似雪:“你到底是谁?”
宣子雨眼神平静:“我是这世上,最后一个宣国人。”
第五章
屋内死寂到只能到屋外的风声。
赵洬死死地盯着宣子雨的眼睛,神情冰冷至极。
“宣国早已灭国三百年!你是想告诉我,你活了三百年?!”
他的话语讥讽中带着怒意。
宣子雨依旧平静:“是,从宣国灭国到如今,我在这世间苟活了三百零九年。”
屋外风声席卷,吹得窗户噼啪作响。
赵洬上前一步钳住宣子雨的下巴,看着她那张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孔,脸色更加难看。
“你不会以为我会相信你如此拙劣的谎言?”
“我说的都是真的。”
赵洬冷笑一声,松开宣子雨:“你可以不说,我迟早会查到!”
宣子雨轻轻退后一步,看着赵洬回到桌前整理公文,一副不想和自己交流的模样,一股酸楚从胸腔蔓延开来。
她闭了闭眼,垂下眼眸,默默离开书房。
接下来几天,赵洬没回家。
宣子雨一打听才知道,云裳也不在,听说是一起去外地办差了。
转眼又到了正月十五。
赵,静悄悄的。
宣子雨坐在院中看着满月。
三百年来,只有月亮的阴晴圆缺亘古不变。
她对着月亮洒下一杯酒。
她想起了孩童时,她最喜在御花园玩耍,父王和母后唤着她的小名:“笙笙。”
而弟弟也跟在她身后,喊着:“姐姐,姐姐……”
可一转眼,月亮变成了血月,国破家亡……
这时,身后传来赵洬冷漠的声音:“你在做什么?”
宣子雨的回忆被打散,她压下心底的情绪波动,转身看向突然回来的赵洬。
他身上的气势比平常更冷。
宣子雨轻声道:“只是在祭拜先去的父母。”
赵洬走进来,讥讽道:“若你说的是真的,三百年了,你所谓的父母只怕早已投胎转世,和你又有什么干系。”
宣子雨闻言,心一颤,攥紧了手。
随后,她瞥见他衣角沾着的鲜血,一惊:“你受伤了?”
她起身来到他面前,伸手就要去查看。
赵洬却躲开,冷冷地说:“这是陆百户的血,他殉职了。”
宣子雨一怔。
陆百户是锦衣卫里少有的圆滑之辈,上次升迁时志得意满的笑还在眼前,人竟就突然走了?
赵洬与她擦肩而过,走进内室:“更衣,我们去祭拜他。”
陆百户家在朱雀街一条巷子的最深处,一处两进小院。
两人走进庭院,院门挂着白幡,随风飘扬。
满院凄厉的哭声戳人心口。
“夫君,你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。”
宣子雨抬眼便见陆百户的遗孀正趴在还未盖的棺木上,哭得几乎昏厥。
灵前还有三个披麻戴孝的孩子,烧着纸钱,哭喊着要“爹爹!”
她看到赵洬上完香,面色更加冰冷,对遗孀道:“我一定会找出行动泄密之人,帮他报仇!”
宣子雨眼睫微动,不由沉默。
她随后也上前点燃三炷香,香烟冉冉,传达着未亡人对彼岸人的思念。
三百年来,她已见过太多死亡,不知何时才能轮到自己。
上完香,两人并肩走出陆家。
天又开始下雪。
宣子雨似乎还能听见身后哭声,她忽然轻声问:“你说,是不是有牵挂的人好像不该死,无牵无挂的人也不该活?”
说完,她一顿。
赵洬眼神冷邃地看着她:“这世上若有人无牵无挂,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。”
宣子雨一愣。
他的话狠狠的砸在她的心头,让她浑身发麻。
这时,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音:“盛景,你也来祭拜陆百户吗?”
宣子雨回过神,转头看到云裳。
云裳自然的走到赵洬的另一边,神情哀伤:“没想到啊,前几日我还帮陆百户买了簪子,让他去哄夫人,怎么会变成这样……”
宣子雨看着赵洬轻声安慰她。
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。
又渐渐只听见两个人的对话声。
宣子雨不知不觉脚步渐渐顿住。
一片白雪纷飞里。
她就站在那儿,看着前方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,不知自己此刻表情多悲哀。
第六章
宣子雨和赵洬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赵府。
府中下人见此,很快便有谣言传出:“少夫人被厌弃,大人要休妻了。”
筠松院,嬷嬷听到传言,第一时间便将此事传给赵老夫人。
赵老夫人听了,很是愉悦:“快拿我的拜帖,请云裳明日过府一叙。”
翌日。
赵老夫人举办冬宴,宴请了京中许多夫人。
宴会上,赵老夫人特意亲昵的抓着云裳的手,当着众位夫人夸赞:“云裳,这些日子,你跟在景儿身边辛苦了。”
云裳一脸娇羞。
赵老夫人又道:“你知道的,你才是我心目中最满意的儿媳妇。”
宣子雨知道,这些话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。
众位夫人面面相觑。
她们看得分明,这孤女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,云裳还是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。
众人顿时都殷勤的和云裳套近乎。
云裳笑得更为明媚。
而宣子雨被遗忘得彻底。
她再在这里待下去,也觉得没意思,便借口身体不适告辞离开。
宣子雨在一处亭子里独自呆坐许久。
她不为赵老夫人的话委屈,只是……也许赵洬当初娶的是云裳,会更好……
回院路上,途经梅园。
宣子雨却听到云裳的声音:“盛景,我喜欢你。”
宣子雨脚步一顿,朝声音方向看去。
院内红梅绽放,满园红色。
只见云裳和赵洬相对而立,风吹动两人的衣角,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只听云裳继续道:“我知道你现在有妻子,但是没关系,我会等你和离。”
宣子雨没想到自己会撞到这样的场景,她站在原地攥紧了手,想知道赵洬的答复。
可这时,身后忽地传来丫鬟惊讶的声音:“夫人,您怎么在这儿?”
不远处的两人被惊动回头。
宣子雨看着云裳霎时满脸通红,随后快速将手中玉佩塞进了赵洬手中,羞涩的跑开。
而赵洬和她视线相对片刻后,竟将那玉佩收进怀中,漠然收回视线,转身离开。
宣子雨站在原地,刺骨的冷风化作利刃,将她的心撕开了一个口子,生疼。
良久,她带着点浑噩回到院子。
刚坐下没多久,丫鬟便进来通传:“少夫人,云裳小姐求见。”
宣子雨右眼皮一跳,淡淡道:“让她进来。”
不一会,云裳便被丫鬟领进内室。
宣子雨屏退左右。
云裳一脸歉意道:“我不知道你会撞见,我知道我原本说过不会和盛景有什么,可我实在情难自已……”
宣子雨眉心紧皱,又听她诚恳道:“我知道你们当年是因情投意合而成亲,但现在他在你身边,并不开心。”
这句话,直接戳中宣子雨心口!
她脸色‘唰’地白了瞬,心底一片闷痛。
云裳说得自己都感动了:“你放心,我不是要抢走你的丈夫,在你们没合离之前,我只会和他保持同事之间的关系,不过我希望你明白,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绑在一起,只会增加痛苦……”
宣子雨哑声开口打断她:“你来找我说这么多,是想让我主动离开?”
云裳一顿,带着同情道:“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,‘三个人里,不被爱的人是多余的’。”
说完,云裳起身离去。
夜深了。
赵洬回房,就看到宣子雨独自坐在那里,烛光照着她的侧脸。
赵洬眼神微怔,随即回神。
宣子雨抬头,两人四目相对。
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,看着赵洬,笑了:“恭喜你,和云小姐再续前缘。”
第七章
在赵洬漆黑的目光下,宣子雨道:“如若你要娶她……”
赵洬周身瞬冷,打断她的话:“如若我要娶她,那你算什么?”
宣子雨心猛地一颤。
她移开目光,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:“……也许你当初就该娶她。”
赵洬嘲讽一声:“我娶谁,不需要你来决定。”
说完,他转身离去,彻赵未再回房。
翌日。
宣子雨还未出门,陆百户的遗孀竟找上门来。
陆夫人双眸猩红的拦住宣子雨:“是不是你泄露了行动机密,害死了我当家的!”
宣子雨无比诧异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可愤怒的陆夫人根本不听,扑上来就要撕打宣子雨。
这时,赵洬从门口走进,一袭飞鱼服,威武不凡,厉声呵止:“在闹什么?”
陆夫人见到赵洬,悲从中来:“抓住的犯人都招了!是仵作泄的秘!”
她声音沙哑,却言辞犀利:“不知指挥使大人可还记得,那日在亡夫灵前,你说要为他报仇,现如今是您夫人害死我夫君!您怎么报这个仇!?”
此情此景。
宣子雨突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被送上祭坛的那一天。
百姓们纷纷指责她是宣国灾星,而她的亲弟弟不发一言,低下了头。
宣子雨的唇颤动了一下。
接着,赵洬却走到宣子雨身前,不容置喙道:“若真查明是她,我自会处置!”
他的话掷地有声,令陆夫人无法再闹下去。
宣子雨站在他身后,看着赵洬宽阔的肩背,忽的笑了。
有人说,遗忘是神明对世人最大的恩赐。
能忘了的痛苦不是痛苦。
三百年,这么漫长的时光,她仍将那些被背叛的痛记得清清楚楚。
留在这世上的每一天,都是重复的折磨。
直到她遇见赵洬那一天……
这一刻,宣子雨忽然释然了。
赵洬派人送走陆夫人,又看向她冷冷道:“你的职位暂停,这几日留在家中,等调查结果。”
看宣子雨点头答应,他便又匆匆离开。
夜晚,宣子雨坐在铜镜前,忽然一怔。
她好似……有了白头发。
她瞳孔骤缩,不敢置信。
到了第二日,宣子雨发现自己头上的白丝数量增多。
她带上斗笠,来到了‘天不欺’医馆。
洛泽看着她的白发,浑身一颤。
好半天,才哑着声音道:“恭喜您,您终于可以解脱了。”